第四十九节 事了拂衣去

    随着吊桥隆隆放下，晨曦间一队车马自长沙城南门鱼贯而出，朝着旭日东升方向疾驰而去。张怿正襟危坐黑色马车之上，任凭野风撩起他那宽袍大袖，脸上表情瞧不出悲喜。此番张怿出城旨迎接刘备大军入长沙，也就是说自即日起长沙城将不再属于张氏父子。要说此时张怿不怅然若失那绝对是自欺欺人，但让出长沙城又确实是一招解困妙策。至少得知张氏父子与刘备结盟后，刘琦与孙策也陆续派出使者来长沙商讨结盟抗曹事宜。

    想到延续两年之久长沙之围即将解困，张怿心中虽有些许不舍，倒也长舒了一口气。争霸逐鹿听起来倒是让人热血沸腾，可终究只有一小撮人能完成大业，绝大多数诸侯会无止境争战中消失殆。刘繇、黄祖、吕布，乃至袁绍、袁术兄弟皆是如此。与这些落败诸侯相比长沙张氏仅是一介微不足道地方豪族，实担负不起逐鹿重任。哪怕张怿曾有过仅割据长沙不与其他诸侯争夺想法，现也俨然打消了这个天真念头。正如那日诸葛亮所言，就算这次他张氏父子能保住长沙，他日也难挡曹操南下。

    且就张怿低头感叹自己家族生不逢时之时，车驾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熙攘之声。于是张怿赶紧抬头寻声望去，隐约可见不远处地坪线上，兵马跃动，旌旗招展。

    ＂禀公子，是左将军部。＂一骑斥候为张怿带回了准确消息。后者听罢微微点头，旋即便下令车夫马加鞭加行程。

    刘备坐马背上，望着长沙来车驾渐驶渐近，一股雄心万丈之感油然而生。话说刘备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下邳城外，那时陶谦将整个徐州让给刘备，可谁曾想才几个月功夫他便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吕布捻去了海西。虽说吕布早已伏诛，可刘备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依旧会懊恼不已。觉得那时若非吕布暗算，他刘备可能已然凭借徐州成为不下曹孟德、蔡安贞大诸侯。好上天似乎依旧眷顾汉室血脉，事隔多年之后又有张氏父子向刘备奉上城池。虽然单是一座长沙城，刘备却心中暗暗发誓：天赐不取，必受其咎，备绝不能辜负孔明一番心血！

    是，倘若不是诸葛亮从中斡旋，刘备绝不可能像现这般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长沙。因此刘备看来诸葛亮是上天赐予他国相。就如辅佐周文王姜子牙，辅佐高祖张良。可惜是对于诸葛亮，刘备至今还只是仅闻其声未见其人。

    正当刘备暗下决心，接收完长沙城后就亲自去请诸葛孔明出山之时。长沙车驾已然停到了他面前。就见张怿缓步走下马车来到刘备面前，躬身行礼道，＂张怿见过左将军。请左将军上车。＂

    张怿所指马车名唤轺传，由两匹马拖拉。依制二千石以上大臣及列侯，皆供给轺车。刘备已是左将军当然有资格坐轺传，但为了节省开支同时为给臣下作表率，刘备至今没给自己配过轺车。此刻眼见张怿邀请自己乘车入长沙，刘备不由心头一动，翻身下马绕着轺车转了一圈。旋即便朝张怿拱了拱手道，＂那备就恭敬不如从命也。＂

    张怿见刘备如此平易近人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，心想这位左将军果如传言所说是位仁义之辈。思虑之此，张怿又偷偷地朝刘备阵营打量一番，却发现人群中并无诸葛亮踪影。于是他不禁好奇地向刘备问道，＂左将军。怎不见诸葛郎君？＂

    刚要上车刘备听张怿如此一问，赶紧回头诧异地反问道，＂孔明先生不长沙？＂

    ＂哦？三家皆不见诸葛孔明踪影？＂吴营大帐之中，周瑜以同样诧异地口吻向鲁肃询问着诸葛亮情况。

    ＂是。据悉刘琦也曾派人探寻诸葛孔明行踪，但皆无音讯。＂鲁肃如实答道。其实他对诸葛亮突然消失也是深感疑惑。原来就孙策指派鲁肃出使三家同时，张羡、刘备、刘琦三家也各自派出了使节联络结盟之事。只是令鲁肃颇感意外是另三家使节中并没有诸葛亮身影。为确切点说，自打那日离开吴营之后，这位一手促成四家结盟年轻谋士便从众人视线中消失了。促成四家结盟抗曹是何等风光荣誉。诸葛孔明竟说走就走，连声音讯都没留下。鲁肃真不知道自己该为此感到高兴？还是失落？

    ＂那结盟之事可有变故？＂周瑜想了一想又追问。

    ＂张羡、刘备、刘琦三家皆同意与主公结盟。张羡提议会盟大典定五月初五。＂鲁肃回过神答道。

    周瑜听罢鲁肃所言，一边挥手示意其退下，一边低头沉吟了半晌。忽然他仰起头长叹一声，自嘲道，＂伯符。看来瑜是小觑诸葛孔明也！那日不该放其出营。＂

    正自顾自琢磨战图孙策听周瑜如此一叹，不由回过头问道，＂哦？诸葛孔明真如此了得？＂

    周瑜以略带叹服地口吻说道，＂瑜本以为诸葛孔明是效仿苏秦合纵荆扬四家抗曹。而今看来其合纵四家之前，已先游说三家联手制吴。＂

    孙策听到＂联手制吴＂四个字，再想起那日诸葛亮灵堂上表现，当即扬起剑眉冷哼道，＂好个口蜜腹剑伪作之徒！策若再遇此人，定提三尺长剑，斩其头颅！＂

    周瑜摆了摆手笑道，＂诸葛孔明才思敏捷，胆识过人，乃当世仪、秦。此等奇才若被伯符一斩为二岂不可惜？＂

    ＂公瑾是想收服诸葛亮？＂孙策皱起眉头问道。他看来诸葛亮固然厉害，可他孙策帐下也是人才济济。且不论眼前公瑾，就是刚才离开鲁子敬也不见得会比那诸葛孔明差到哪去。想那诸葛亮不过是占了些许先机，眼下没他参与荆扬四家还不是照样联盟。

    虽然孙策并没有将他想法说出口，但周瑜却俨然从孙策表情中读出了他态度。于是他当即调整了坐姿，向孙策郑重其事地抱拳道，＂瑜确有此意。伯符既怀逐鹿称霸之志，又岂可无容人之心。试想若齐桓公记恨管仲暗杀之仇，其如何能成就一方霸业？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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